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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自己的兄弟不護著,還自毀城墻,他又不傻。

只是,那個狂妄的庶子卻是真真兒讓四阿哥頭痛了,居然自號“十全老人”,哼,他的“十全武功”雖有鎮壓民變、平息叛亂,卻更多的是揚兵耀武、多管閑事;雖有維護大清反擊入侵之舉,卻更多的是小題大做,得不償失。

連皇阿瑪這般聖君也沒敢稱十全,他何敢如此!真真是狂妄之極!居然還敢評說自己這個老子諸般不是,自己再不是,他打自己這個老子手上接過帝位,也不該這樣,便是不感恩戴德,可連作為一個兒子衛護父親名聲也不做嗎?真真是個逆子,逆子!

四阿哥坐在書房,氣咻咻地喘著氣,哼,自己現在有能幹的嫡子,還有弘昀弘時,再怎麽也輪不到這個逆子來繼承家業。

喝一口茶,平息胸中沸騰的怒氣,四阿哥想著,皇阿瑪白日雖說那逆子做的是夢,可後來的意思,卻是信了這逆子之言了。也是,一個養在王府的庶子,若沒親身經歷,也說不出那許多治政為帝之道的。

想著那個笑說“你這孩子,倒是做了個好夢”的女子,四阿哥伸手捂頭:這女人,為什麽只要和她粘上的事兒,怎麽就都這麽讓人不省心呢?

自己睡了十年不算,這會又弄出這轉世的事兒來,若說活佛轉世也就罷了,偏是自己的兒子轉世……

若說玉兒啥也沒做,四阿哥第一個不信,那女人,平日確是個憨直的,可她若淘氣起來,卻比那些個慣愛耍刁弄奸的還讓人頭痛萬分。現在好,弄這麽一個爛攤子,叫自己可怎麽收拾?

唯一的好處,便是皇阿瑪松了口,暗示了自己繼位的可能!

十幾年謀劃,三十載奮鬥,終於有可能執掌天下,打皇父手上接過家業……

四阿哥掐著佛珠的手指有些發白,不行,不行,不到最後一刻,一切都有變數,不能現在忘形之下亂了方寸主張。

四阿哥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臟,站起身,走到書桌房親自動手磨好墨,之後開始抄寫佛經,抄了一遍後,四阿哥覺得心臟跳得不那麽快了,卻仍覺心不夠靜,便打書桌裏掏出玉兒手抄的佛經,翻了開來。

一花一世界,一樹一菩提,那女子親手所抄的佛經裏,那一字一句間,散溢出的閑適疏淡,恬靜安寧,超脫塵俗之氣,讓四阿哥心裏最後一絲燥動之意也消隱無蹤。

看著那本她打十年沈睡醒來後抄了送他的佛經,想了想,四阿哥又從書桌裏掏出一個盒子,拿出一枚白中透暗綠的扳指套在拇指上,那扳指,是隨佛經一起送的,玉兒說,若他怒氣盈積或是暴躁急怒之時,可戴戴這扳指,最是能寧心靜神的……

覺得神智終於清明了的四阿哥深吸一口氣後閉上眼,雙腿一盤,結跏跌坐在榻上:有太子的前車之鑒,自己更該萬分謹慎……

☆、358既定

那日打四阿哥的雍親王府回宮後,皇帝認真考慮了幾天,之後,為永璉定了一個新的學習日程安排,於是,可憐的永璉不到六歲,便已開始了皇室子弟天不黑就起身誦讀的生活,好在這可憐的孩子在莊親王府生活的近一年時間裏,早已把身子調養好並同時啟蒙了,因此,皇帝教起來倒是很省了一番功夫。而最讓皇帝滿意的是,永璉從不叫苦叫累,便是累得睡倒在桌上,第二天仍然照舊認真學習,從不懈怠。

打弘吉弘寶那兒聽說了永璉每日的學習安排後,玉兒的眼角狠狠抽了抽,打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覺,除了一點兒必要的活動時間,皇帝然沒給永璉留玩耍的時間……

大致明白皇帝為何如此著緊的玉兒,除了嘆息,便只能把更多的時間花在廚房,為那孩子做一些安神補腦的食品讓孩子們天天帶去。只是,即使如此,幾個月後見著永璉,玉兒還是忍不住心疼,她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包子臉,小了一大圈兒!

在德妃的宮裏,玉兒抱著永璉好一陣疼,看得坐在上首的德妃忍不住笑,這個曾孫請完安後,她這個曾祖母剛抱了一小會兒,便被玉兒搶了去。不過,看著玉兒那樣真心的關切,便是在深宮中滾了幾十年的德妃也覺心暖。

這也不怪玉兒,她也不知道,即使同在宮中,德妃也並不常見永璉,一則這是宮中規矩,二則,永璉養在皇帝身邊,一直跟著皇帝,因此,德妃卻不能像平常人家的祖孫一般日日與他相見,加之永璉學習任務重,閑的時間便少,平日來了,多是請完安,便又被喚走了。

“每天有沒有好好吃飯?累了有沒有歇一歇,起身活動活動手腳?有沒有往窗外遠處看看,每日功課能不能聽懂……”

永璉坐在堂祖母懷裏,像只小貓咪一眼瞇著眼舒服的靠著,堂祖母一通捏巴,他覺得身子輕松多了——當然輕松又舒適了,玉兒邊捏邊給他輸生氣,滋養他明顯因為承受超過自身年齡負荷而產生的疲累與折損,想不舒適也難。玉兒邊捏邊暗自點頭,那些個營養食品基本都是她用空間裏的藥材與各種原料做主料制成,有這些東西滋養,倒也沒讓孩子傷了身體底子。

因為太舒服,永璉然就這樣在玉兒懷裏睡著了。

德妃見著曾孫睡著了,擔心抱著永璉的玉兒手太累,便道:“到底是孩子,貪睡,這大上午的,然就睡上了,玉兒,你把永璉放到炕上吧,也免抱久了手痛。”

玉兒想了想,輕聲道:“就怕這一動把他吵醒了,侄媳婦兒就這樣抱著他吧,說不準他睡一會兒就醒過來了。”

德妃也知道這個曾孫得帝寵,卻並不知道永璉每日有多累,因為皇帝並不曾讓永璉的事兒傳開,只透露出皇帝上了年紀,想過過含飴弄孫生活的意思,因此,不論後宮前朝,京裏卻沒幾人知道真實情況的。

德妃用覆雜的目光看一眼玉兒,“你當年疼暉兒,愛屋及烏,如今對永璉也這般疼愛。”

玉兒笑道:“都是好孩子,懂事,招人疼,不只我們這些個,便連皇上也那般喜歡他,這都是娘娘的功勞。”

德妃失笑:“以前只在老四府上養著,得皇上旨意進宮前,因他年紀小,通共也沒見過幾次,怎麽倒和我也扯上了?”

玉兒看一眼懷裏睡得小臉紅樸樸的永璉,輕笑道:“這是您的曾孫,這般討人喜歡,自是打您這兒繼承下的好性兒,就像我瑪法性子犟,我的哥哥、侄兒便都有樣學樣,全是那麽些個不知道轉彎、有什麽便說什麽的直脾氣。弘暉、永璉性子好,自也是打祖輩兒這裏繼承的不是。”

德妃笑了笑,“你那幾個哥哥,還真就是你說的那樣,上次老十四回京,在酒樓遇到了,說要做東,你三哥說同僚相邀,不好失約,只後來敬了老十四一杯酒,便走了。”

玉兒捂著嘴樂:“可不就是,我那幾個哥哥,都這性子,讓人氣不是,愛也不是,平日便是見了誰都那樣直來直去,連皇上有時都說他們那性子讓人頭痛。好在呀,十四爺同是帶兵的,最是知道他們這些個帶兵人的脾氣不曾怪罪呢,若是旁人,只怕早被罵了。娘娘不知道,他們這些帶兵的,直爽、豪氣,說起話來,從不拐彎抹角,有時粗豪得甚至讓人覺得不好意思,可是,那些個下級的把總,千總、參領什麽的,偏都喜歡,若是文質彬彬的、說話文氣含蓄一些的,倒讓下面兒人不敢接近、離了心了

只說以前十四爺在宮裏吧,那雖說也愛舞刀弄槍,卻也是極雅氣的,可打帶了兵,當了大將軍,上次回來,見著他可大變樣了。”

德妃說起小兒子,笑瞇了眼:“是呀,變了,連嗓門兒都大了,還有……”

聽著德妃絮絮叨叨念叨十四阿哥身上的諸般變化,玉兒含笑認真聽著,時不時插一兩句,德妃便說得更高興了,說完十四阿哥的變化,又說起小時候的十四阿哥如何如何,正說著十四阿哥成婚的事兒呢,外面通稟說乾清宮皇帝傳玉兒和永璉過去。

德妃看著親自抱著永璉的玉兒走出去,輕嘆了口氣,這麽多年,德妃仍然有些弄不明白,這個女子是真憨直得不通世事,還是精明得連皇帝也被她蒙敝了,即使到這會兒,德妃仍照舊迷惑不解,因為,如果真是個精明的,這個女子不會總給往自己身上攬麻煩事兒,比如當年養弘暉,去年養永璉,甚至經常給皇帝送最易動手腳的吃食;可若說她不精明,到現在為止,京裏那許多嫉妒或憎恨她的人,卻從不曾真正讓這個女人吃過虧。

德妃又想了想,不對,這女人還是中了人家的手腳了,若不然,以她當年那樣好的身體底子,豈會一病十年……

想起這些年的事兒,德妃便帶上了不知道是嫉還是不屑的心思想著:到底是打小寵得過了——只是,這樣想著的德妃沒發現,她蘀小兒子拉攏的事兒剛開了個頭,便被帶歪樓了。

幾個月不見,皇帝似乎又老了許多,玉兒與永璉請過安後,永璉走到了皇帝跟前,玉兒則站到了雅爾哈齊下首,看一眼垂首恭立在四阿哥身邊的弘暉,又看一眼恭敬地跟皇帝說話的四阿哥,玉兒忍不住笑了笑,這兩人然也在此處,只不知是弘暉想兒子了,還是四阿哥想孫子了。

因著那祖孫四代幾人,乾清宮裏似乎流轉著一絲看不見的溫情,稚嫩孺慕的小曾孫,聰穎能幹的孫子,威儀日盛孝順恭謹的兒子,一身帝王之氣看著小曾孫眼中卻會閃過慈愛之色的皇帝,這是一幅在乾清宮外的宮殿不會出現的畫面。乾清宮外,皇帝的眼神總像深潭一樣,微瀾不起;而身為親王的四阿哥也不會輕易讓人看出他眼中對父親的眷戀與不應出現在他眼中的惶然——弘歷的話,到底留下了一些看得見、看不見的改變,讓皇帝的慈愛形之於外,讓四阿哥找著機會便守在皇帝身邊,看著他,守著他,渀佛每一個普通的兒子面臨那不可知一日一樣懼怕著,悚然,驚恐,不舍,留戀,悲傷,無奈,還有所有生靈都會產生的無力的認命……

皇帝也是知道四阿哥的心情的吧,看著唯一同樣聽過那席話的四兒子,皇帝掩藏得很深的憐子之情打眉梢眼角間洩漏,那神情中,卻又似含著放松,更有放下後的慨然豁達,還有對兒子的信任與一絲擔憂,當玉兒在皇帝看向四阿哥的目光中,找到一絲依賴之時,便是素來把皇帝當常人看待的玉兒也難掩動容了,皇帝,站在帝國最頂端的皇帝,那個獨面風雨六十年的皇帝,那個一肩挑起一個國家的皇帝,然,也會對人產生依賴嗎?

不過,看一眼正處於壯年期如同一座山一樣沈凝穩重可靠的四阿哥,玉兒釋然了,這樣的四阿哥,值得!

玉兒只顧感嘆,雅爾哈齊卻有些不樂意了,他的妻子,怎麽能對別的男人面現讚嘆之色,哪怕那個男人是他的血親兄長呢。

被丈夫牽衣角的動作拉回了神,玉兒回頭看去,卻見丈夫神情肅然,並無其它異樣之處,玉兒忍不住眨了眨眼,他什麽意思?

這個疑惑,直到出了宮,玉兒才問了出來。

雅爾哈齊對於妻子在某些方面的遲鈍很是無奈,想了想,方道:“你看著四兄,渀佛很是傾慕一般。”

作為一個在官場打滾了二十多年的男人,這話直白得真不像他應該說的,只是,當有一個從不懂得猜人心思的妻子時,要想不憋悶壞自己,你真的最好是有什麽便說什麽的好。

聽了丈夫的話,玉兒想了想,把自己先前在乾清宮的感想和丈夫分享了一下,聽著妻子先前只是感嘆於皇帝也會心生依賴之情,雅爾哈齊心情一輕,繼而一挑眉,若說她不會猜人心思,可有時,她卻偏愛胡思亂想。依賴?明明是皇帝對四兄的期許吧,方才在殿中,她到底有沒有聽皇帝與四兄說的什麽?

“你方才聽他們說話了嗎?”

玉兒轉轉眼珠,仔細想了想:“渀佛是弘歷病了,要在王府內休養幾年,暫不去上房學習,是這個意思嗎?”

雅爾哈齊摸了摸妻子頭上黑亮的發,“難為你然還聽到幾句。”只是,十停聽了不足一停,她這樣充耳不聞,也算本事了。豈不知,在現代那個到處都充斥著各種噪音的世界,若沒點兒充耳不離的本事,你都別想認真幹點兒事兒。

玉兒訕訕地轉開頭,她不該在乾清宮走神,只是,看著那祖孫四代相處的模式,真是讓她想不感性也難呢,再說,“不是有你在嘛,我便是真鬧出什麽,不也有你給我圓場,我擔心什麽。”

雅爾哈齊失笑:“好好,你有理。”

這是妻子對自己信任有加的表現,他應該高興才對。

其實,這樣懶散得有時連註意力也不會努力去集中的,才是妻子真正的模樣吧。

某個男人又高興,又無奈,又喜悅,又擔憂地看著靠在自己懷裏的女子,她,終於放心了嗎?不再緊繃著神經,像只隨時準備應付來自不知名處突襲的小兔子,豎著高高的耳朵,聽著周圍的動靜,一有不對,就準備撒腿逃跑。

她,終於信任他,全心地依賴他了嗎。

某個男人不顧某個女人的反抗,把她整個兒摟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坐著,伸出雙臂緊緊抱著,抱著……

他努力了五年得到她的人,用了二十年,得到了她的心,成婚二十一年後,才真正得到了她全心的信任。

這份信任,很重,且是唯一。

“其實,你是個懶散得連名利也不願意花精神去爭取的懶女人。”

耳畔傳來那個男人的笑謔,吐出的熱氣撩得玉兒的耳朵一陣陣發癢,咕噥一聲,玉兒反射地用耳朵在丈夫臉上蹭了蹭。

輕輕的笑聲在轎內散溢,那個可惡的男人變本加厲,含住了那細白小巧的耳,惡劣地又舔了舔,讓懷裏的女人不可抑止地打了個哆嗦。

羞惱地捶了他一下,趕緊找法子自救:“德妃娘娘今兒提到十四阿哥,說我哥哥們不給他面子。”

雅爾哈齊又親了親唇畔不遠處細白的脖子,在感覺到懷裏的女人又一個哆嗦與輕顫後,方滿意道:“拉攏也無用,老十四沒希望了,若不然,年初,他回來時,皇上就會留下他。德妃娘娘和十四,然還抱著奢望嗎?皇上年事已高,若真有意傳大位,如何會把他放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不過是讓他遠離朝政,以免兄弟相爭罷了,他卻不明白。”

玉兒軟在丈夫懷裏,嬌聲道:“他不是不明白,是不願意認命,總存著一絲僥幸呢吧。”

雅爾哈齊嘆道:“便是建國之初,軍功也不是帝位傳承的根本,帝位傳承,看的是治國的能力,而不是治軍的本事,老十四呀,當局者迷。現在不是開疆拓士的太祖時代,現在是承平的康熙之年,治一軍,如何與治一國相比!如果,當初皇上真有意,又豈會讓他領軍外出,一國的中心與重心,是在京中,而不在外省,哪有讓帝位傳承者冒險出京的道理。只可嘆,老八,老九,老十四,然都不明白。”

玉兒哼了一聲:“怎麽,老八老九還折騰呢?”

雅爾哈齊對於眼前那截玉白細膩馨香的脖子顯然很是中意,薄唇在上面很是游弋了一番後,方道:“比起前些年,倒是老實一些了,只是,卻仍不免與京外的老十四通通消息之類的,不過,這些年,朝堂上的大臣們都知道皇帝不喜歡老八老九,倒是消停了幾年了。你睡的前兩年,皇上把老八罵得門都不敢出,見著熟識的人就躲。真真是狼狽不堪。”

玉兒嘆口氣,“老八在二廢太子期間送死鷹的事,著實像是冤枉的樣子。”

雅爾哈齊哼道:“誰知道,許是照管的人不經心,許是太子報覆,許是皇上不喜歡他攪風攪雨,總之,斃鷹一事一出,皇上借機全力打壓,那段日子,為著你一直未醒我有空便守著,又加之皇上給我派了許多差事,我也難得見他幾面。再說,郭絡羅氏以前總欺負你,我沒有趁機落機下石便不錯了,也沒那空閑去關照他。”

玉兒取笑道:“沒有落井下石?那他和老九的好些鋪子是什麽時候易手到咱家手裏的。”

雅爾哈齊清咳一聲:“普兒那時年幼氣盛還有些任性,加之心裏不自在,下手便不免重了些。這個,你一直睡,一家子心裏都存著些無處發洩的戾氣,手段便不免激烈些,你醒了後便好了不是,你看我們這一年多,不是都收斂了。”

玉兒不知該笑該嘆:“京裏搶人家的鋪子,連京外人家的貨路也搶,若不是聽著容容提起,我全不知道,你們也真是,也不怕這怨越結越深。真難為皇上然也沒說你們欺負他兒子。”

雅爾哈齊翹了翹唇角,他們斷了老八老九的財路,皇帝高興還來不及呢,豈會有責難。安撫地順著妻子的背:“你不是鼓勵孩子們正當的商業競爭行為嗎,孩子們有了些本事,你該高興才是,那些日子,他們可是一點不當的手段也沒用過,只是老八老九自己不爭氣,南方本是他最得人心之處,卻也沒爭過幾個孩子,這說明什麽,說明咱的孩子們能耐呀,嘿嘿。”

某個男人得意極了,他播的種,長出的自是好莊稼。

“算了,我也懶得理你們,與其花心思在這上面,我還不如想想多做幾個不重樣的菜呢。”

男人不知該感動,還是該怎麽的,嘆了口氣,把妻子圈得更緊一些:“你只管做你喜歡做的便成,原是個懶散的,為著我們爺兒幾人操心許多年,時時不敢松懈,連半夜醒來,也要掃掃孩子們的床,若非你那異於常人的靈覺,只怕身子早被拖垮了。”

得到丈夫的理解與認同,玉兒窩心又無奈:“我是個不會算計的,幫不上你們,註意你們的飲食安全,身體健康,管管衣食住行,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

男人不再說話,他的妻子,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讓人疼讓人憐讓人敬讓人愛,她用自己的柔情織了一張密密的網,在最初的心動後,一點一點網住了他的人,兜住了他的心,圍困了他所有的一切。既束縛了他,也保護著他;既限制著他,更溫暖著他,讓他打小冷硬的心慢慢變軟,讓他陰暗暴戾的心思變得明澈平和。當年那個一肚子怨憤與戾氣橫生的少年,變成現在這個手握重權卻愛家顧家的溫情男人,這一切,是她一日一日,一夜一夜,一年覆一年細雨潤物一般改變過來的。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明知被一個女人捆縛,他卻覺得這樣安全與幸福,並沒有別的男人會有的那種丟臉與不認命甚至拼命抵抗的事兒發生,他願意把自己的心放在她的手裏。懷裏的小身子,柔軟馨香,幾十年如一日,他抱著她,如同抱住了整個世界。她,是他的力量,是他勇氣的來源與歸處,是他世界的中心。她依偎在他懷裏,嬌怯不堪,其實卻是他貪戀著她的溫暖與一切,他如此恐懼著失去她,以至成了大清唯一一個守身如玉的男人。

那段她昏睡的日子,支撐著他的,是她的一聲聲心跳,一次次呼吸,也是這十年,讓他比以往任何時候更明白——他離不開她,無關同心珠,只是他最深刻的來自靈魂的需要。

他,其實不怎麽信任別人,只是,這不信任總被他埋得最深,深得無人察覺,他以前不怎麽相信這個世界,卻在伊拉哩府第一次見到她後本能地知道她不會傷害他。那時,她還不到十歲。現在,因為她,他付出信任,付出愛,也收獲著……

“玉兒,我真高興,當年能見到你。若是沒有你,我什麽也不會擁有。”不只對這個世界的不存希望,便是性命也不覆存在,更不用說擁有現今的一切:骨肉心神相連的她,血脈傳承的兒女,還有……

某個女人半天未哼一聲,雅爾哈齊低頭一看,忍不住嘆氣:然睡著了!

想想昨夜的需索,某個男人有些心虛,這個,應該,估計,稍微有點兒過度?

轎子停了下來,某個男了大氅一掀,把懷裏的人全包了起來,連頭臉也未露,就這樣摟著走進了莊親王府。

沿途無人敢擡頭張望,他就這樣一路進了自己的院子。

作者有話要說:到底先發一章,下一章,未改好,中午再發,嗷……

☆、359臨終

皇帝一直在明面兒上做著各種安排,這些安排又隱藏在每日繁雜的各種朝堂政事之中,因此,其間隱藏的皇帝最隱晦的心思,除了幾個深知內情的人,滿朝大臣卻是無人深知。

老皇帝在宮中教養著曾孫,引導著孫子,看護著兒子,就這樣走到了康熙六十一年。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老皇帝的身體真的衰敗了,無論玉兒如何為他進補,皇帝仍一日日衰老下去,吃下的便是靈米,也只如填了一個無底的洞窟,絲毫作用未起。皇帝的意志雖然強大,可他的那幅皮囊卻是留不住太多生氣了。

玉兒不知道天天見皇帝的四阿哥是如何悲傷悲痛的,總之,她每次進宮後,總是會在回府的路上潸然淚下,這個老人,他是皇帝,可他卻也是一個慈父,更是一個可敬的長輩,看著他就這樣一日日走向死亡,她卻無能為力,便是連延壽丹也無用,她又如何能不悲傷。她遺憾於不曾在幼年時便讓壯年的皇帝服下延壽丹,可是,她也明白,那時的她不敢、不能、更不會冒險,那時拿出延壽丹,便如小兒抱金磚過鬧市,只是找死,不只她自己,便連她的家族也不能幸免,必將被帶累,如此,她怎可能輕舉妄動。只是,現在想起皇帝多年或明或暗的保護,對皇帝有了更深感情的她卻不可抑止地這樣想著——壯年的皇帝服下延壽丹,會如何?

好在,這些年,她已做了她所有能做的,盡了全力對老皇帝好了,因此,在心裏,她只是遺憾,而非愧悔自責。

皇帝的身體,如同一個渾身是洞的篩子,往外漏著,漏著,最終,會連他最後的一絲生命力也會漏掉。

看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增加生氣的皇帝,玉兒再一次對生命產生了敬畏。

皇帝,有著這個華夏民族所有老人共同的願望,離世時,他希望兒子們都在身旁,因此,臨近那個已知的時間時,皇帝著人傳昭十四阿哥回京。

四阿哥仍然每日默默守在老父身畔,幫著老父處理朝政,在他疲乏時,替他揉揉腰背,在他幹渴時,為他倒一盞茶,在知道皇父時日無多的這一年多裏,四阿哥放下了所有一切外在的計較,用著最誠摯的心服侍著自己的父親,其間,未摻雜任何的一點功利,那是一個兒子最深心處對父親的繾綣不舍,孺慕眷戀。在他時日無多的老父跟前,冷面王放下了一切掩飾,如同一個幼童,那樣的依戀著他的父親。

老皇帝會用慈愛不舍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四阿哥,看著他默默地做卻從無一言宣之於口,仿佛一開口,便會有熱淚隨之而出,素來堅強的四兒子那從所未見的軟弱與無措,卻讓老皇帝蒼老的心那樣溫暖、熨貼。得到兒子這樣真切摯熱的愛戴敬慕與留戀,他想,作為一個父親,他知足了。

康熙六十一年八月,皇帝行圍,胤禛與胤祉等皇子六人隨駕。十月,奉皇父命,胤禛率弘暉、弘升、延信、隆科多等查勘糧倉。

十一月初七日,皇帝病倒,自南苑回駐暢春園。

初九日,胤禛奉皇父命代行主持郊祀大典。

十三日,十四阿哥胤禵趕回了京,撲倒在皇帝的病榻前。

皇帝所有的兒子都跪在暢春園皇帝的寢宮內,聲聲悲泣。

皇帝鼓起最後的一點力氣,口齒不清地道:“傳位四……四阿哥……“

“皇阿瑪是說傳位給十四弟嗎?是嗎?”九阿哥大聲嚎哭:“皇阿瑪,您放心吧,兒子們會好好輔佐十四弟的。”

九阿哥的聲音很大,很響亮,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壓蓋了皇帝後面的胤禛二字。

病榻上的皇帝目露憤怒與悲傷之色,可是,彌留之際的他,卻有心無力,只盼著自己留的後手能起作用,能讓自己這個執拗的四子少受些冤屈與世人的指責。雖早從弘歷的口中聽說過幾個兒子的違逆,此時,真正面臨時,皇帝仍有些不敢相信,這,真是他所生的兒子嗎?若不是自己早作了布署,他們會把祖宗的基業攪至哪番田地?要毀了它嗎?

皇帝再看一眼四兒子,他曾讓四兒子早早登基,這個倔強的兒子卻死也不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讓皇父體諒身為人子的一片愛戴之情,並發誓說在皇父生前,身為人子,他胤禛絕不為帝。這個老四,死腦筋得讓人又愛又氣又憐,自己心酸之下,只能依了他的意思,以至如今給了這些個不孝子以可乘之機。不過,皇帝咬牙,那個女子,肯定能做點什麽,皇帝拿自己的生命在賭,賭那個女子的心性與為人。當然,即使賭輸,皇帝仍有自信,自己先前做出的諸多安排絕不會給四兒子的繼位帶來任何可資攻擊的把柄。

十七阿哥聽了九阿哥的嚎哭,抗聲道:“皇阿瑪明明說的是四哥。”

九阿哥轉過頭,目光兇狠地瞪著十七阿哥道:“老十七,九哥知道你和四哥親近,但你也不該故意屈解皇阿瑪的遺願,他老人家是屬意十四弟的,若不然,豈會在病中召回陣前的十四弟,這世上,比軍情更重的不是大位的傳承嗎?皇阿瑪方才明明說的是傳位給十四弟。”

十八阿哥抹著臉上恣肆的眼淚:“九哥,到底是誰在屈解阿瑪的真意?大位傳承大於軍情?九哥,你忘了,孝道大於天。”

聽著十八阿哥憤怒的指責,九阿哥的目光有一瞬間的游移,可到底,心中的怨氣與理念占了上風:“我聽著的卻是傳位給十四弟,你們誰還聽著了,我聽錯了嗎?”

九阿哥狠狠瞪著年幼的弟弟們。

三阿哥不言,五阿哥無奈,七阿哥茫然無措,八阿哥低頭傷心,九阿哥在咆哮,十阿哥看看四哥,再看看十四弟,又回頭看看他親愛的八哥九哥,卻是左右為難。

十三阿哥跪著往前移了一步:“九哥,十八弟說得沒錯,孝大於天啊,您是阿瑪所生,怎能違拗阿瑪之意。”

皇孫們跪得較遠,加之輩份所限,卻無人開口。

皇帝一直拉著四阿哥的手,風塵仆仆的十四阿哥則於不久前撲倒在皇帝榻前,因此,他二人是離得皇帝最近的,皇帝的話,自是聽得清清楚楚,十四阿哥不敢置信地看著病榻上急促喘息的皇父,聽著身後九哥的聲援,終於一咬牙:“皇阿瑪,您是要傳位給兒子嗎?兒子千裏迢迢趕回京,終於趕上聽到您的遺願了,兒子必會遵從您的遺命。”

四阿哥拉著皇帝的手一緊,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兄弟相爭!

就在皇父的病榻前。

四阿哥悲傷地看著皇父,皇帝亦目帶悲憤與遺憾之色回望四兒子,父子淚眼相望卻更惹得一旁的十四阿哥妒意狂湧,為什麽,同為阿瑪的兒子,皇阿瑪為什麽沒選自己,在自己沒日沒夜在風雪中趕回他身邊後,在自己累得精被力竭跪倒在他的病榻前時,他看的卻只是四哥;為什麽,同為一母所出,四哥就因為被身份更高的佟佳氏養過,就從小比自己更得皇父寵愛;為什麽自己努力這麽久,皇父卻視而不見,只緊緊抓著四哥的手……

與丈夫一起站在殿外的玉兒,終於忍不住了,這都是些什麽兒子呀,真真讓人氣憤不已,義憤填膺的玉兒深吸口氣,便是天命又如何,天命裏,弘暉沒了,她救回來了,天命裏,沒有雅爾哈齊,她卻與他成婚二十幾年,生下五子一女,天命,天命並非不可逆轉。

雖然,皇帝還是在命運中的同一日彌留,但是,那又如何,她至少能為皇帝多爭取幾個時辰的時間,讓他不至飲恨而崩。

義無反顧地跨進殿內,無視滿殿眾多驚詫的目光,玉兒走近了皇帝的龍榻,她要為這個愛護他的長輩做最後一件事。

九阿哥看著那個女人走進來,看著那個女人帶著一身女人不該有的堅定與凜冽慢慢步近龍榻,想起她多年學醫的九阿哥目泛恐懼之色,這個女人,不如太醫院的老太醫們從醫時間更長,可是,這個女人卻讓他預感到了最大的威脅,仿佛她有能力扭轉乾坤一般,這種感覺在看到那個女人那自信而絕決的目光之後,激得九阿哥一聲大吼:“你一個女人,來此做甚!”

臨近龍榻的玉兒轉回頭,目光清澈卻如刀一般看著九阿哥:“盡晚輩的孝心,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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